在乡村,冬天里给我们留下温暖记忆的家园,首先要数那些金黄色的年月稻草垛了。
儿时,湾韵 父母们在晚秋将稻谷从田里收回,一层层平铺在院坝里,家园让烈日掏去所有的年月水分。到了傍晚,湾韵父亲给牛套上木枷,家园拖动沉重的年月石碾子,促使干透的湾韵谷粒逐一脱落。这个过程需要细致和耐心,家园通常持续到下半夜才能结束。年月
晚稻脱完谷,湾韵秋日晴多,家园这些稻草把很快就干透了,年月父亲决定将它们一层一层摞起来,堆成草垛,选址很讲究,要找向阳避风的地方。将稻草理成大把扎起来,围成一个圆形,下大上小,一层一层码上去,一边码一边用脚踩,踩得越结实越好,不然雨一淋,稻草就烂掉了。丰年时,垒的草垛像房子那样大、那样高。如果村前的闲地够宽,乡亲们垒的草垛便密一些,草垛之间仅容一个人挤过去。
我家门前的稻草垛,总是比别人家的矮得快。煮饭前,父亲吩咐我:“华儿,去草垛抱点草来。”于是,我便去了草垛边,连拉带扯,抱了满怀的黄稻草,放在灶间。父亲用手把松散的稻草,扭成一个“8”字形,推到灶口,擦根火柴,丢进去。稻草经久日晒,一点就着。火苗升腾起来,舔着乌黑的锅底。屋外的烟囱,冒出淡淡的青烟,缓缓拢住乡村。
霜降后,天气逐渐转冷,孩子们不再到沟渠里捉蟹,稻草垛是我们儿时最大的乐园。我们会跟在转着圈子碾场的牛屁股后面,跳着,闹着,一面躲避轰隆隆滚动的石碾子,一面在松软的草场上翻跟头。直到大人因劝告多次无果而使劲甩动赶牛的枝条恐吓我们,才不得已离开院坝,清理沾满一身的谷粒和草屑。当我们枕着浓郁的谷香沉沉睡去,一觉醒来,天色已经大亮。外面家人的呼唤、大风的呼呼声,都让绵密的草垛给滤掉了。
小伙伴们喜欢玩钻稻草垛的游戏。从一头拼命地拔草,那些咬得再紧的草也耐不过小伙伴们的坚持,就一点点地松开了。终于有了个洞,我们几个就没头没脑地钻了进去。在我们的四周,全是稻草沙沙作响的声音。在草垛里面,便觉得那个世界只属于我们自己。
有时我和另外几个小伙伴还喜欢在稻草垛上捉麻雀,白天捉不到,就等到晚上,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,寒风呼呼地吹着,无数只麻雀躲在草窝里安详地睡觉,全然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地接近。这时候,我们带着四节的长电筒,悄悄地走近草垛,往稻草垛上面仔细地一照,发现一只麻雀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我,当它发现不妙时,我伸出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捉住了它。
稻草垛抵挡了寒风,让那些金黄色的稻草会一点点地吸收着阳光,然后又一点点地发散出来。那时大人们也喜欢在草垛旁晒太阳,尤其那些老人们,豁了牙,在一起闲聊。他们的交谈,随性自由,比如哪家的孩子懂事、今年的稻谷收成如何等等,就像河边轻轻的流水,像头顶柔柔的太阳。他们的姿势大抵是一致的,背倚着草垛,双手盘着双膝,有种很满足惬意的感觉。
冬时节,草木枯萎,没有新鲜的青草。牛儿懒洋洋地卧在草垛不远处晒太阳,安详地嚼着草料。也该歇歇了!一年下来,实在是太疲乏了,就像是刚刚忙完收割的人们,难得享受这清闲的时光。收了晚稻、摘了棉花、种了油菜……妇女们常常捧着海口大碗在草垛边拉家常;男人们抽着烟,有时玩着纸牌;再冷一些,老人们抱着“火球”,缩手缩脚地斜靠在草垛边。
我家黄牛先后下过四次崽,都是在寒冬时节。有一次,还遇上一场少见的大雪。前几个晚上,母亲整夜失眠,牛儿分娩那天清早,我从树下提两捆稻草过去,看见母亲毫不顾忌牛粪和羊水的脏,将刚降生的牛崽紧紧抱在怀里,生怕它跌倒和冻着。我赶紧在脚底铺上厚厚一层干稻草,母亲将它小心翼翼放上去,又在旁边点燃干草为它取暖。
那时,外面飞雪满天,寒风从墙缝钻进来,却被圈舍里的暖意化为无形。当可爱的小牛崽颤颤巍巍地尝试着站起来,母亲终于展开舒心的笑容。
这么多年,我一直忘不了那个有雪的冬天。因为暖心的稻草垛,连小牛崽也感受到母亲同样宽厚的爱。